松子月亮酒

学习去了

【斯卡曼德】小狗

现实向 

  

  

我有只小狗,叫忒修斯。

小狗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狗。


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,遇到他那年,我八岁。

忒修斯彼时早已长成少年模样,头发被小心地向后梳起,风衣衬得他愈发挺拔。他于我面前站定,三月的风从他身后匆匆而过。难得的好天气,阳光大咧咧地停留在他身上,连发丝都透出一丝金黄。我恍若觉得他是从光里来的,或许他就是那太阳。

“你好。”他弯下腰,对上我惊慌失措的目光。

“我叫忒修斯。”

他说。


风在耳边打了个转,掀起不小的涟漪。


忒修斯像是自然而然地接过照顾我的任务,尽管大部分时间,都只能勉强称之为“生活”。

我在学校没什么朋友,于是那条通往学校的看起来光秃秃的山路便成了我一人的修行。从前忒修斯不在的时候,我不觉得有多苦,而今亦是。可他知道的那一刻起,眼里分明多了些别样的情绪。

当天下午,我在学校门口看见了他。

只一瞬,因为下一秒我就溜走了。

我混在人群中,仗着自己身材矮小,没头苍蝇似的胡乱穿梭。


突然闯进的亲密关系,我承认我有些慌张。


路走到一半,良心才彻底苏醒。我开始懊恼于自己懦夫般的逃避,想忒修斯在学校门口孤单的身影。就这样心有不安的愧疚了一路,当我终于下定决心回去找忒修斯时,发现他就在我身后不远处。

我逃也似的跑回了家。

那天是怎样结束了晚餐,又是怎样熬过漫长的夜,我自是记不得了。只知道忒修斯并未指责我,他仍像从前那样微笑着,嘴角上扬出好看的弧度。


之后的几天,他一直这样跟在我身后,时间长了,反而给我一种安定的感觉。有时我暗自期待他能从身后追上来,肩并肩和我一起走,像很多要好的兄弟那样。于是我悄悄放慢脚步,等着他像莽夫一般撞上我的后背,或是踩到我的脚,再傻乎乎地跟我道歉。

可终究落了空。那天我们到家时,天都已经擦黑了。

我莫名地生起了气,故意将餐盘推出很远,纵然肚子饿得一通乱叫也不愿去靠近那渐冷的晚餐。忒修斯,他好脾气地蹲在我旁边,用他好听的声音说些笨拙的话,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,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。


真是糟糕透了,我想。我理应是不依赖亲密关系的。


而后的生活,大抵是平淡了起来。忒修斯成绩很好,想必也很受欢迎,我依旧做着那个默默无闻的学生,偶尔忒修斯因为学校事务抽不开身来接我,我也能像从前那样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回家。

忒修斯已经一周没来接我了。我又开始习惯于只有自己的生活。路边的蚂蚁,踱步的鸽子,和无数长相可爱但声音不那么悦耳的鸟儿,都值得让我驻足。正因如此,到家的时间反而越来越晚了。

“你好像不再需要我了。”

这天回到家,月亮已然爬上树梢。

忒修斯坐在餐桌前,用他那双多情的眼睛看我。

我不愿细想这话里的情绪,只是匆匆应下,便逃离了餐桌。就像我第一次躲开他那样。


时间就这么没日没夜地过,不觉间忒修斯已经毕业了,得到一个较为体面的工作,众人夸赞。

而我还在那条窄窄的路上,自顾自地走着。有时我面对西沉的太阳,想我的未来。我自是不擅长读书的,但与其说不擅长倒不如说是不喜欢,于是成绩说得过去,但仅此而已。

我是爱自由的,我想,像夜晚的月亮,随意地落在天空一角歇脚。

可看到忒修斯,我又会做些不切实际的梦,仿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如他那般体面。

风轻悄悄的,吹来得不露痕迹。


成年那天,意料之中的无人在意,除了忒修斯。

他似乎有些兴奋得过了头,忙活了一下午做出一大桌子的菜。

“许个愿吧”,他轻轻说。我们肩并肩坐在院落里,看门前的树,叶子在晚风中晃啊晃,于是那月光就被打碎,密密麻麻地落在地上。我闭上眼,只是一瞬,仿佛过了好多年。我不确定自己在想什么,到底有没有认真地许下一个愿望,只感觉忒修斯在我身边,他的影子好像都有了温度。

然后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两瓶酒,孩子气地让我也尝尝。

不好喝。

他醉了,酒量不算好,意料之中。但他好像更亢奋了,似乎成年的是他。


不出几年,我也毕业了。仗着忒修斯的关系,我勉强混了个闲职。这样一来,倒有机会一起上下班了。

我讶异于自己的适应能力,也讶异于忒修斯出现在我面前的频率。

他总是漫不经心地出现在我破旧的小办公室里,顺手拿起一份我面前的文件,装作认真地看。或是在去开会的途中假装一副公事公办地模样叫上我一起,尽管那跟我毫无关系。上下班的路上,我们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前一后了,而是肩并肩,甚至有时能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。

如此一周后,我被安排和忒修斯共享办公室。

新办公室较原来的宽敞不少,忒修斯自告奋勇帮我收拾东西,跟着我忙前忙后。


“忒修斯,你们俩很像。”

下班的路上,我对忒修斯说。

他一时没反应过来:“什么?”

我用手指了指。


小狗,正跟在它的主人后面,带着一丝可爱的忠诚。


忒修斯没说话。


我认定他在为这事生气,实话说,他有时还是有些严肃的。一直到第二天下午,我们都没怎么说话,气氛变得尴尬起来。

眼不见心不烦。为了不去无休止地想忒修斯,趁着他开会,我干脆高高摞起书墙,隔绝开忒修斯的世界。

他心情似乎更糟了。

又过了几天,他没好气地敲敲我的桌面,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
“你好像不再需要我了”。

他说。

可我从未需要过他。


——应该。


“我喜欢你”,这天他又喝醉了酒,说起胡话。

我认为他酒品不怎样,也许下次该劝他少喝。我从未注意过他对哪位女士倾心,只当是我这个做弟弟的过于麻木,以至于连哥哥的表白对象都没什么头绪。

“好好好”,我匆匆应下,只愿未来的嫂子不要怪我莽撞。


可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起来。

忒修斯好像清晰地记得昨晚的事,总之他清晨看到我时并未表现出宿醉该有的样子,而是有些高兴。他冲上来把我紧紧搂在怀里,猝不及防的,害得我差点闪了腰。

他实在是有些不对劲,热情得过了头。

路上,我终于没忍住,问他到底在激动些什么。

“你答应我了啊”,他说,现在倒显得有些委屈了,“我说我喜欢你,你说好。”

脑子轰的一下,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

“我喜欢你”。

一整天我都无心工作,可他却像没事人似的,在我旁边转来转去。

趁我不注意,靠近我耳边,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。

“别开玩笑了”,我赌气般地把手里的文件摔在桌上,故意不去看他。

这算什么事啊。

但他并没有因此善罢甘休,反而变本加厉地对我诉说着他的爱意。一遍一遍,颇有破罐子破摔的痞气。或许这才是真的他,热烈而莽撞。


我讨厌一切虚伪且夸张的形式,例如开会,还有开会。大概没有什么比这更难熬的事了,我叹了口气,选了个无人能靠近的角落坐了下来。

忒修斯却不适时坐在我旁边,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就变得拥挤,我有些不满地盯着他看——

窗外的阳光洒进他湛蓝的眼眸,于是那云也就在他眼波间流转,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年三月,微冷的风披着一层绚烂的金光将他送到我面前。

这一刻,我承认自己有些动心。

可我太害怕了,不知道在害怕什么,只想逃避。


在我刻意和忒修斯保持距离的这段时间里,他一直紧跟在我身后,仿佛我们正在经历一条窄窄的路,路的尽头就是家。


“纽特”,这晚的夜色格外好,月光滴落在屋檐上,仰望天那边的星星。忒修斯从身后追上来,不知为何紧紧地抱住了我。

“我喜欢你”。

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,好像认定我会答应他。


树在摇它的叶子,街边的小狗也回了家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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